蔡之兵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強化宏觀政策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這對未來宏觀調控的方向和方式都提出了更高要求。準確理解逆周期和跨周期的內涵及實施重點，對確保宏觀調控效果、實現宏觀調控目標、推動高質量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是宏觀調控的必然要求

　　逆周期與跨周期是兩種典型的宏觀調控模式。從具體思路看，逆周期針對的是影響經濟趨勢的短期負面因素，是指通過及時采取逆向舉措來對沖和消除負面影響進而實現穩定經濟目標的調控模式。相比之下，跨周期調控則立足于系統思維，針對的是制約經濟發展的主要難題，強調宏觀調控應始終圍繞影響周期的長期因素來持續發力。二者各有所長、互為支撐，不斷提高協調運用二者破解周期難題的能力，有助于加快完善科學有效的宏觀調控體系。

　　一方面，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是應對現實經濟難題的必然要求。伴隨著全球產業分工和區域分工程度的逐步提高，影響甚至決定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因素越來越多元化，而這些因素的持續變化及相互影響，必然會給經濟發展帶來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多層次沖擊，也將使得現實經濟發展問題越來越復雜。在這種背景下，想要同時破解不同發展難題和有效應對經濟周期變化，就必須要求宏觀調控體系同時具備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能力。

　　另一方面，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是提高宏觀調控能力的必然要求。宏觀調控能力是確保宏觀調控效果的關鍵因素。在影響宏觀調控能力的諸多因素中，不同調控機制的協調度是重中之重。作為兩種主要的調控機制類型，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是宏觀調控體系的主要組成部分，二者既存在明顯差異，也具有密切聯系，且在實施過程中容易產生較大的相互作用、相互影響，是影響宏觀調控效果的重要變量。可見，提高宏觀調控能力，既要提高單獨進行逆周期調節和跨周期調節的能力，更要增強協調進行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能力。

　　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難點在于識別周期

　　從本質上看，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都是周期調控，準確識別周期顯然是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前提條件和必然支撐。然而，在現實經濟活動中，準確識別周期并非易事。

　　首先，周期在時間上具有疊加性。從經濟運行的情況看，周期在現實經濟活動中并非以“一個接著一個”而是以“一個套著一個”的形式出現。這就意味著在一個長周期的運行過程中，往往還會同時包含多個中短周期。換言之，當試圖去識別一個長周期是否已經發生時，影響該周期的力量不僅包括自身的長周期因素，還會同時包括多個其他不同中短周期的疊加沖擊，這無疑會增加精準識別周期的難度。

　　其次，周期在內容上具有復合性。從周期所涉及的領域看，經濟周期是包含多個領域的綜合過程。一個完整的經濟周期往往包含多個不同領域的子周期，這些不同領域的子周期無疑會受到總周期的影響。但不同領域的子周期也有自身的運行規律，與總周期的變化并不始終保持一致甚至還會出現相反趨勢。如科技周期、人口周期、消費周期、區域周期等都會呈現特定的運行規律，其變化頻率和驅動因素既與經濟周期存在明顯差異，彼此之間又相互關聯，這同樣對準確識別周期提出了嚴峻考驗。

　　最后，周期在指標上具有隱蔽性。各類經濟指標及其變化所蘊含的信息，是我們判斷和識別周期的主要依據。一方面，不同部門提供的經濟指標往往只能反映本領域的發展情況，在信息含量上具有片面性和單一性，準確識別經濟周期必然需要綜合使用大量不同部門的經濟指標。另一方面，不同部門經濟指標的變化并非受同一因素的影響，更不會始終保持高度一致態勢，在運行軌跡上具有差異性和分離性。如在投資和出口指標高速增長的同時，消費指標的增速卻有可能進入下降區間。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精準識別周期同樣面臨不少困難。

　　協調推進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方向和舉措

　　從周期調節的過程屬性看，通過提高精準識別周期的能力從而助力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應從明確區分調控目標、及時識別周期變化、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等方面協同發力。

　　以明確區分調控目標為根本前提。宏觀調控面臨多種不同類型的目標，想要確保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能夠協調推進，關鍵是要以正確的調控目標進行統領。一方面，加快優化宏觀調控的目標體系，立足我國基本國情和長期發展目標，明確區分宏觀調控的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總體目標和局部目標，始終將整個國家的高質量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作為我國宏觀調控的出發點，這是精準識別周期的根本前提。另一方面，要引導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按照長期和總體目標進行政策選擇和制度設計，平衡好不同目標之間的關系，實現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無縫銜接，從而確保宏觀調控的精準性和針對性。

　　以及時識別周期變化為根本抓手。疊加性、復合性和隱蔽性是導致周期識別難的主要成因，破解這一難題，應著力增強宏觀決策體系對經濟發展變化的識別和反應能力。首先，強化對經濟運行尤其是重要經濟指標的系統監測，重視宏觀數據和微觀數據的綜合運用，引導和鼓勵統計部門、相關高等院校探索設計出信息量更加豐富的指標體系，提高對經濟運行趨勢變化的感知敏銳度。其次，優化宏觀政策的決策和形成機制，針對不同類型、幅度的經濟運行變化，制定相應的決策機制和政策體系，明確不同宏觀部門在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提高宏觀調控體系對經濟運行變化的反應速度。最后，全面梳理和系統整理國內外歷次經濟周期演變過程，按階段、地區、領域等不同角度，加快建立經濟周期數據庫，為更加精準和及時識別經濟周期提供更為系統和有價值的工具。

　　以增強宏觀政策取向一致性為根本保障。立足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共同目標，在精準識別周期變化的前提下，加快建立政策取向一致性的約束機制。在政策的決策階段，要強化不同部門的溝通協調機制，預判不同政策的現實作用軌跡和相互作用效果，確保政策起點一致。在政策實施階段，要立足發展實際，針對發展需求，在政策出臺時機、政策實施力度、政策持續時間等方面始終保持高度的行為一致，避免出現“合成謬誤”。在政策評估階段，要加強對調控政策實施效果的評估，對明顯存在相互沖突的政策舉措，應建立有效的中止機制；對效果不好的政策舉措，應建立動態反饋機制，確保逆周期和跨周期調節的政策合力與總體目標始終保持效果一致。